农村小商贩走合作化道路的回顾

1954年7月，中共中央发生《关于加强市场管理和改造私营商业的指示》，各级政府根据指示精神，对城乡私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，作了明确分工。农村对私改造归供销部门承担，当时龙溪专区的专、县供销合作社随即建立“私改科”，配备专业干部200多个；并于同年10月间。抽调专、县社干部组织私改工作组，选择12个重点集镇搞私改试点。我也曾参加过天宝和角美镇的对私改造试点工作。

那个时候，农村初级市场经过前两年贯彻过渡时期总路线，狠狠打击了投机倒把活动；私营商业被当作资本主义势力搞臭了．农民不顾再受私商中间剥削，纷纷参加供销合作社，享受2—3%的购销优惠价。农民和私商的联系越来越少。供销社的社员发展达到占农村总人口的85%以上。商品流通中批发环节和主要零售阵地都是国营商业和供销社占领。于是私营商业的经营额就由解放初期居优势而下跌只占30.42%；甚至出现个别商户吃不饱而转行停业现象。我们先到天宝试点，看到镇的小街上除棉布店象样些，其他十几家经营食什、酱油、干果都是夫妻老婆店，雇工很少。大量的还是逢圩来摆摊的流动小商贩，约一，二百摊。他们农历一、四、七来天宝，三、六、九到靖城，二、五、八又到浦南，逢初五、初十日还赶石亭圩。不少人本身还是半农半商。经商为牟利，固然有投机性一面，但他们全靠自己肩挑贩运，爬山涉水，走街串巷，确有吃苦耐劳，勤奋朴实的一面。为此，我们也更深刻理解中央提出“小商小贩是从事商品流通的劳动者既要安排他们的出路，发挥他们的积极作用，又要对他们进行社会主义改造。鼓励他们走互助合作的道路”指示的精神实质．从一开始召开小商贩座谈会，就宣告他们是劳动人民的范畴，不是剥削阶级。组织他们学习文件，启发引导他们诉旧社会阶级压迫苦，对小商贩的思想教育震动很大，纷纷联系自己经历吐苦水。记得当时有个年纪较大的小商，举例靖城一个朋友挑担去和溪赶圩，天未亮经过牛崎头榕仔岭（解放前著名的土匪窝)被土匪抢杀，妻离子杀家破人亡十分凄惨。

引起了共鸣。大家说：“就因为发生过不少类似事件，所以做小本生意的，时刻都在风险线上争扎。我们小商贩常流行一句顺口溜：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爬上榕仔岭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心肝崩崩响；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若迂土匪抢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未见某也未见囝。(某即妻)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小生意人很辛苦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长年累月走外埠；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出人家门两头鸟，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看不清某囝的面目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意思是说早出晚归，过去没有电灯，忙得连老婆孩子也顾不上看清楚。

通过诉苦使小商贩受到自我阶级教育，感到改造是党和政府关心自己，接受改造光荣，走互助合作是阳光大道；从而提高接受改造的的自觉性。通过小商贩诉苦，也使广大农民群众包括工作组员改变了看法，认清小商贩这支队伍是农村从事商品流通不可忽视的力量，他深入穷乡僻壤，能做许多供销社还做不到的服务工作。不充分利用他们现有的经营设施、技术力量，不给安排和出路，是不利于社会安定，不利于城乡物资交流，不利于市场繁荣，也不便利人民群众生活。因而统一了认识，认为只有团结小商贩，把他们组织起来，改造成为市场补充；才更能沟通渠道，扩大和巩固社会主义商业在农村的阵地和影响。

在宣传教育、思想发动比较充分的基础上，就像瓜熟蒂落那样，不几天时间小商贩纷纷写申请书，紧接着工作组配合小商贩中骨干分子，进行清产核资，人事安排和经济改组．结合棉布实行计划供应改造工作，对棉布店实行供销与其合营，安排从业人员；其余的分别按行业改组为合作商店或合作小组，民主选举经理或组长，经营上按股分红，业务上接受供销社指导和管理。在重新经济组合中，对个别表现好的积极分子还吸收过渡为供销杜职工。

在天宝试点工作大约搞了二个月、留下少数同志扫尾，我们工作组大部分人又转到角美试点。角美镇和天宝不太相似，那里座商多，资本也较雄厚。然而真正大资本家也不多，同样是市场不景气，群众不信任他们。我们把天宝小商贩诉阶级苦的内容，结合党的改造方针政策．编成芗剧七字什咀调．通过有线广播演唱，通俗易懂，深入人心。当时镇上一家比较大的私人酱油厂，老板是个有文化技术的年青人，稍有名气，思想也开明，他听了广播，参加座谈会，主动要求尽快合营。他说，自己孤掌难鸣，只有接受共产党和国营企业领导，技术才能充分发挥，产品也才更有扩充余地。我们通过他当骨干，去影响镇上的座商，诚少许多阻力，很快地形成了大小座商申请改造的热潮。这个小资本家的名字我现在已忘记，听说他后来被调任石码一个厂的厂长。

1955年10月至12月，贯彻“统筹兼顾，全面安排，积极改造”的方针，全区农村私商的改造，就以点带面铺开，延至1966年春季改造已基本完成。据全区24个农村集镇圩场统计，私营商业及饮食服务业7325户、10928人，接受改造的6982户、10427人。其中一步登天过渡为供销社职工的有835户1557人；纳入合营形式的有181户579人；纳入合作商店和合作小组的有3856户4835人。

1956年下半年，根据陈云副总理“要满足小商贩的合理要求，帮助他们克服困难”的指示，各级供销杜认真纠正重排挤改造，轻利用安排的缺点。通过调查摸底，对占小商贩总户数30．8％的困难户，采取六条措施，扶助发展。

其一，按当地人口平均生活水平，核定营业额。为了保证困难的小商贩经营额的实现，全区供销社共撤回门市部127个，分销店37个，代销点74个，让给他们经营。

二，在农村下伸批发机构，共增设153个批发部和中心商店。大力组织货源，降低批发起点。不硬性搭批冷背货，并允许现款采购，方便小商贩进货。

其三，帮助困难户解决贷款资金17万元。

其四，配合税务部门简化税制，搞定额定税，减轻困难尸的负担。

其五，安排困难户家庭中辅助劳动力就业，同时还把改造高潮时挤垮的从业人员收回安排，共计安排806人。

其六，提高代营手续费。

采取了上述措施，帮助了农村合作商店、组解决困难，保证其吃饱饭以外，还量才录用36人到专业商店当经理，帮助合作商店和合作小组建立商品流转计划、财务管理、民主管店、价格和收入分配、学习、奖惩等内部管理制度。

通过对农村私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，把他们从分散个体组合为集体，再给予合理安排具体帮助以后，经营积极性大大提高，走合作化后自己总结有十大好处：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1)挂红布条、名声好。(2)货源足、品种多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3)价格统一顾客多。(4)杜绝赊销买卖好做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5)帐目日清管理好。(6)实事求是纳税负担合理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7)经营有计划不盲目。(8)企业和人都获改造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9)进货方便周转快。(10)有供销社领导学习进步快。

1958年初，供销社机构撤销，农村商品流通形成单一渠道，在极左路线影响下，合作商店、组又实行大合并改行。多数小商贩被抽下乡支农或大炼钢铁，从业人数减少52．3%。留下来的合作商业人员都并人国营商业办事处成为国营职工。这时候的小商贩已失去原来经营特色，抱了铁饭碗，滋长官商口气．他们自己描画一幅精神状态说：“集体变国营，流动变固定，门市大合并，买卖等敲钟，休息走在先，商品无人整，损失归国营“。还有的说：“现在是国营，工资又固定，多赚多上缴，亏损国家了”，“过去出门鸡拍胸，入门手提灯，现在早出怕露水，晚归怕遇鬼”。农民顾客对他们评议是“过去百问不烦，百拿不厌；如今未拿先厌，未问先烦”，“百货像观音，纱布像门神，过渡忘了恩”。

1961年，各级供销社恢复了组织机构，1962年即针对小商贩存在的问题，着手农村合营、合作店，组的恢复工作。同时再次收回部份被精简回乡、又无生活出路的从业人员，重新作了安排。对一向半农半商，市场上又需要的，还发给经营许可证。基层供销社配备专责干部分管合作商店、组的行政领导工作，深入帮助店、组制定合理的收益分配及企业积累等制度。同时加强政治思想工作，对小商贩进行社会主义教育，制订爱国公约，开展服务良好月活动，恢复了过去服务耐心周到等好的经营作风。

1976年底，各级供销社二落三起，第三次恢复组织机构以后，于1981年9月根据中共福建省委统战等8个单位发出《关于落实对原工商业者和区别出来的劳动者各项待遇问題》的通知精神，专、县社成立落实政策办公室，对在“四清’运动和文化大革命中遭劫难的农村合营商业及合作商店、组人员，落实了区别政策，平反了冤假错案。各级供销社明确认定：农村合作商店，组是社会主义性质的集体商业，集体商业职工是工人阶级的一部份，应与供销合作社职工享受同等政治待遇。并同时放宽政策，让它办成独立核算、自负盈亏、多劳多得，有自主权的企业。通过落实政策后，1988年统计归供销社管理的合作店、组有132个核算单位，1069个门市部，在职职工3324人，退休保养人员901人。其中新安排就业青年2300多人(均小商贩子弟)。至此供销社就已完成农村私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的历史任务。

开放改革以来，个体的、合股的商业店、组，已冲破过去常规，不再归供销社制约和管理。